2007/04/29

文成公主,與王寶釧


大昭寺前虔誠禮敬的藏民。西元七世紀、由文成公主入藏時所帶來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塑像,現仍供奉於大昭寺內。

一直到現在,布達拉宮與大昭寺裡都還有她的塑像。這文成公主肯定是從古至今、在藏族人心目中最具知名度的漢族女人,從西元七世紀嫁入西藏起,牢牢地被惦記了一千三百多年。

說是位公主,但文成只是唐朝皇帝的遠房宗親之女,甚至還有學匠認為她是養女;無論如何,在中國的歷史紀錄中,文成公主都是以「撫蕃和親」的政治工具角色被記錄下來的。當時青藏高原的藏族王國被稱為吐蕃,高原部落民風剽悍,國勢強盛,吐蕃國王松贊干布也是個有著大視野的領袖,循著遠交近攻的策略、屢次主動向唐太宗求親;而對於當時的唐朝政府來說,多一個締親屬國、終究要比多一個西域邊患來得好。

於是那文成公主上路了,沿著唐蕃古道來到拉薩、嫁給喜歡在臉上抹泥巴的吐蕃首領。浪漫的中國史家記載,文成公主進入高原之前曾感慨萬千的說:「興師相戕罪也。余將和睦唐蕃。」一個十多歲本該青春懷夢的女孩,卻得早熟地背負起這樣的擔子,只是,在那樣的父權社會中,一個沒有政治實權的女人,究竟能如何和睦唐蕃?除了隨行帶上的幾尊佛像、幾部佛經,還有漢家長大的回憶以外,再無其他可以憑藉。

就算撇開這些不說,這嬌滴滴的文成公主,難道就沒有高原反應?那長安城與拉薩的海拔,至少相差三千公尺。這位新嫁娘要適應的,不僅僅是全然陌生的夫婿與一整個民族,還有凶險的地理及氣候環境。

一千三百多年後,我氣喘吁吁地站在大昭寺前,眼見成百上千名磕長頭的藏民、彷彿無止盡地匍匐在地。我無法想像她究竟如何克服一切問題,但文成公主無疑是成功的,終究以某種形式達成了她的使命。一個剽悍兇猛的民族,如今,被重塑地如此謙卑無我,說到底,只有頑強的母性與一個古老悠長的宗教可以辦到。

而如果說文成公主有什麼遺憾,我猜想,或許是那一生一世的長度、仍來不及實現她的教化。我突然想起、在一個香港教授的遊記裡讀過吐蕃與薛仁貴的故事。

就在文成公主嫁入吐蕃的卅年後,松贊干布與唐太宗先後辭世、唐朝與吐蕃的關係驟然生變。唐高宗派薛仁貴遠征吐蕃,卻在青海湖畔被吐蕃軍隊一舉擊潰,十數萬大軍葬身高原,薛仁貴僅以身免。這場慘烈的戰役,讓薛仁貴被貶為庶人,杜甫也因此寫下了千古憑弔的名句:「君不見青海頭,古來白骨無人收」。

在民間戲曲中,薛仁貴有一位苦守寒窯的元配王寶釧。這場唐蕃惡戰發生的時候,文成公主還活著,我想,就算真有王寶釧其人,這兩個高知名度的中國女人雖然生在同一個時代,恐怕也沒有機會相識。

但薛仁貴險些命喪吐蕃大軍之手是史實,十幾萬名漢族男子曾倒臥在高原的血泊中、倒臥在吐蕃的刀槍下是史實。不知道文成公主曾不曾想起、那些跟她同樣身不由己的漢族妻子?王妃也罷、庶妻也罷、皇宮也罷、寒窯也罷,那些都無法選擇、只好全力擁抱命運的妻子們。

當吐蕃大破唐軍的捷報傳回布達拉宮的時候,她那翻閱佛經的手,或許,也正微微地顫抖著。

1 則留言:

匿名 提到...

我很喜歡這文和文中的文成公主。
但是薛仁貴與王寶釧的典故引用錯誤。
戲曲中王寶釧的夫婿是薛平貴,歷史上似無此人。雖然這樣的聯結是精彩之處,但考據失真似有不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