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2024-03-08T13:05:49.406+08:00深呼吸然後,想起這年冬天、走過青藏高原的那段路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Blogger31125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79934318959659862222008-02-01T16:37:00.000+08:002008-02-01T16:58:01.044+08:00一本新書<a onblur="try {parent.deselectBloggerImageGracefully();} catch(e) {}" href="http://4.bp.blogspot.com/_ab6XIhJs-v0/R6LeqlrVIrI/AAAAAAAACh4/X-80tzpIU8w/s1600-h/0115%E5%A4%A9%E5%A0%82%E5%B0%81%E9%9D%A2+for+PPT.jpg"><img style="cursor:pointer; cursor:hand;" src="http://4.bp.blogspot.com/_ab6XIhJs-v0/R6LeqlrVIrI/AAAAAAAACh4/X-80tzpIU8w/s320/0115%E5%A4%A9%E5%A0%82%E5%B0%81%E9%9D%A2+for+PPT.jpg" border="0" alt="" id="BLOGGER_PHOTO_ID_5161932946169733810" /></a><br /><a onblur="try {parent.deselectBloggerImageGracefully();} catch(e) {}" href="http://2.bp.blogspot.com/_ab6XIhJs-v0/R6LbsFrVIqI/AAAAAAAAChw/wVr7e5x_HC8/s1600-h/0115%E5%A4%A9%E5%A0%82%E5%B0%81%E9%9D%A2+for+PPT.jpg"><br /></a><br /><div> </div><div> </div><div> </div>幾個月前,我把自己的MSN暱稱改成「Soft Landing」。<br /><br />在高原上旅行的幾十天,加上回台灣之後恍惚失神的幾個月,將近有半年的時間,自己像是在半空中漂浮,不知從何而來,不知向何處去。<br /><br />我還是用力的深呼吸,但進入胸腔的已經不是荒原上缺氧的空氣。夜裡站在陽台上,望著台北市明滅迷離的燈火,該怎麼重新擁抱這個世界,心裡面滿是猶疑。<br /><br />或許可以心一橫,變賣家產,真的到拉薩去開個小酒館,當個不折不扣的浪人。但是,解脫了自己,那麼我愛的人呢?還有關心我、在乎我的人呢?這個歡喜與悲傷交橫的世界,錯綜著責任、眷戀、幸福和眼淚;割捨不下這些,浪人,也就不過是個虛偽矯情的標籤。<br /><br />我做不到。<br /><br />漂浮久了,終究,還是要落地的。<br /><br />07年8月,一起旅行的馬丁,提起了出書的想法。既然談到出版,先前寫部落格的叛逆、出世與胡言囈語,通通得收斂起來。心境上的轉折是最磨人的事情,但是,這畢竟也是自己的決定,自己的選擇。<br /><br />多虧了馬丁的積極、樂觀與鞭策。我們把兩個人的文字、相片結合起來,2月中旬,這本書就要發行了。出版本身是一件商業活動,內容與角度也必須有市場行銷的考量,不過很幸運的是,走完了整個發行的程序,印在書上的那些文字,對於我們來說仍然是很誠實的。<br /><br />因為出版合約的限制,後續新完成的文章,以及馬丁的作品,都無法在網路上分享。但如果有機會,我想是很高的機會,我仍然會繼續在這裡,把那年冬天和這一趟人生旅程的心情,自由自在地寫下去。<br /><br />謝謝身邊的每一位朋友們。你們面對喜怒哀樂、努力過生活的故事,都是我再出發的力量與鼓勵。<br /><br />今天晚上,我的MSN暱稱,將會是「Long time no see, this world.」<br /><br />新書的名字,叫做「<a href="http://45percentheaven.blogspot.com/">45%的天堂</a>」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255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40042524425268949792007-09-17T16:50:00.001+08:002007-09-17T16:50:49.863+08:00你的世界 我的天堂從佩枯錯下來,車子繼續在荒原中孤獨地穿行。丹增看著我們剛剛瘋瘋癲癲、既癡又傻的模樣,似乎覺得有點好笑。<br /><br />這樣的大山大水,他看得慣了,恐怕早就習以為常。除了開貨車的那些年還有機會到中國其他省分走走之外,其他時間,這片高原就是他生活的全部;他帶過不知多少趟遊客、去遍旅遊書上介紹過、或者還來不及介紹的景點,他接過科學考察團的工作,連不屬於常規旅遊的地方也闖過一遭;他甚至還開過礦車,在藏北高原的深處,來來回回地載送說不出名稱的礦石。<br /><br />在台北,我們偶爾放下手邊的工作,走到窗邊、望著鋼筋水泥大樓間不停穿梭的人群與車流;而丹增呢?休息的時候,車子或許就停在哪個澄藍的湖邊,有一片片的經幡鼓動翻飛,或許,是停在哪片荒遠的高原上,遠處有終年不化的雪峰靜靜矗立。季節對的時候,丹增還能見到成群遷徙的藏羚羊,見到逐水草而居的牛羊;大地冰封的冬季,白雪徹底把高原覆蓋、眩盲了眼睛。<br /><br />這些能夠輕易震動我們、讓我們滿心嚮往、深深嘆息的畫面,對他來說,是生活中的必然,每天早上睜開雙眼,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。他生在這裡,他也離不開這裡,他的工作讓他必須緊緊地擁抱這片高原,許多人一輩子只能匆匆看過一眼、就死死記在腦中不願忘記的景色,每一、兩個月,丹增就可以重新站在那跟前。<br /><br />我們由衷的跟丹增說,好羨慕他。他的生活,是我們沒有勇氣實現的夢。<br /><br />丹增笑了一笑,表情中帶著一點靦腆;「其實我很想到大城市去。」他說,「在大城市,住在高高的樓裡,很高的那種大樓。」<br /><br />我們怔了一怔,表情開始有些扭曲。丹增繼續說道:「我也很想去大餐廳吃飯,大城市裡很大很大的那種餐廳,客人很多,很高級的。」<br /><br />他不會用很精確的中文去形容他的夢想。對他來說,那是個太陌生的世界,只有偶爾在電視上、在電影裡,才能窺見一點點樣貌,但說起這件事的時候,他的眼中閃爍著光芒。<br /><br />他知道他這一輩子可能都沒辦法實現,他負擔不起那樣的旅行,連辦護照都非常不容易,不過夢想原本就是這麼回事,他在五千公尺的高原上驅車趕路的時候,疲累的時候,心情低潮的時候,就在心裡想像著大城市大餐廳裡杯觥交錯的景象,想像那潔白瓷盤與鍍銀餐具的光澤,還有高樓間的車水馬龍;然後,鬱結就打開了,心情就舒展了。<br /><br />丹增說得興起,我們也就靜靜地聽著。曾有一會兒,我們試著向他解釋,其實西藏的傳統房子又大、又有院子、又便宜,而且沒有廢氣與一氧化碳的污染;其實大城市的人很可憐,放假時要先塞好幾個小時的車,才能到一些開發得四不像的風景區、與其他人磨肩擦踵地享受大自然;其實大餐廳提供的那種情調,遠不如在路邊攤與好朋友暢飲爛醉來得過癮。但何必呢?我們何苦要醜化他夢想中的世界?<br /><br />比較重要的是,那麼,我們究竟在這裡做什麼?<br /><br />我們以為自己逃脫了囚籠,卻來到一個困住丹增的世界裡。我們曾在幾千公里外的台灣島上,遙遙夢想高原的景象,而丹增所嚮往的,卻是大城市裡的喧囂浮華。在這部車裡,分屬不同世界的人碰撞在一起,丹增不太能理解我們的感動,他的夢想也讓我們吃驚。<br /><br />原來,我們都在彼此的夢裡。<br /><br />日落之前,車子抵達薩嘎。街上沒有什麼行人,我們找了家小茶館坐下,試著靜下心來寫日記。茶館的二樓似乎正在聚賭,不時有一些笑鬧聲、喊牌聲傳下來。<br /><br />這天晚上,關於天堂的樣貌,關於夢想、關於這趟旅行的意義,我們默默地思索著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6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57144586871753739182007-06-07T23:13:00.000+08:002007-06-08T00:11:30.617+08:00佩枯錯 之二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anorama/photo#507334107266057681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mgg02xVOjI/AAAAAAAACOE/vPQrJV5NK20/s640/%E4%BD%A9%E6%9E%AF%E9%8C%AF%20William%20Panorama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font-size:85%;"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 font-style: italic;font-family:verdana;" >* Photo by Martin.</span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</span></span><br /><br />佩枯錯不是個熱門的景點,中文的旅遊書上很少提起它,Lonely Planet裡也只有寥寥幾句話。要說名氣,佩枯錯比不上納木錯、羊卓雍錯那些傳奇的聖湖,要說交通,佩枯錯更不在遊人們常走的路線上。<br /><br />你說,這怎麼能叫路呢?丹增把車開離了柏油路面,往西轉進一個望不著邊際的土石荒原,所謂的路,只是一些隱隱約約的車輪印子,有時清楚,有時模糊。丹增小心翼翼地跟隨著這些印子,這些印子,是地面夯實的保證、是高原司機們之間的暗語與路標,與這些印子走偏了,就可能會碰上隱伏的沙坑、可能有陷車的危險。這荒原,由不得握方向盤的雙手放肆。<br /><br />若有似無的車輪印,成了往佩枯錯的唯一條路;對旅人來說,這錯,又怎能不成為青藏高原上的寂寞配角?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Road/photo#5044379603153878754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8hdY2fuI/AAAAAAAAA9c/_IQAB7N_qRo/s288/P1046076.jpg" /></a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 <span style="font-size:85%;">荒原中、通往佩枯錯的「路」</span></span><br /><br />你一開始也沒有太多期待。這天早上,情緒被撩撥著,純粹是因為置身於真正的荒野之中,因為在這潦草的顛簸路上、再也聞不到一絲人煙。你覺得自己正目睹一個文明不曾染指、神話還沒有降臨的大地,心裡有些激亢,卻也有些慌亂,你遠離了你想遠離的一切,卻在徹底陌生的地方感到失措。<br /><br />一直到,你終於見到佩枯錯的身影。<br /><br />從停車的地方走到湖邊,大約得走上卅分鐘。明明是個蒼涼的荒原,卻覺得可以在這裡待上一整天。激動平拂了、躁亂沉澱了,風靜止的時候,湖面倒映著金褐色的山巒,鋪陳出一種迷離的層次,風起了,就有一片深邃的藍串著粼粼波光。<br /><br />一片藍天,一潭湖水,兩個尋找人生意義的靈魂。沒有鳥獸,人也都靜默了;萬里穹蒼,只剩下纖細的浪濤聲,與自己的呼吸相應。<br /><br />那樣的美麗與感動,太容易與宗教連結。你心裡想著,如果你是生於高原的藏族,大概也會是個磕長頭的朝聖者。<br /><br />如果說羊卓雍錯是個敦厚沉穩的智者,那麼,佩枯錯就是在你面前輕歌曼舞、勾人神魂的歌伶。你贏得了江山多嬌,卻覺得不如她輕淺的一笑;你抖擻起豪情壯志,心裡還惦著昨夜、枕在她膝上的溫柔。<br /><br />所以當車行漸遠,回頭眷戀的看望之時,兩行清淚,再度成為你的救贖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2755659874962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Y9Y2gpI/AAAAAAAABFc/TxXRcNro3ws/s400/P1046141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font-size:85%;"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湖邊的薄冰,與綢緞般華美的湖面</span></span>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3039127716610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pdY2gwI/AAAAAAAABGU/RbSUUvlFRWo/s400/P1046210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font-size:85%;"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從高處仰望的另一個角度</span>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2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56901420090111871052007-06-01T01:03:00.000+08:002007-06-01T01:06:22.941+08:00佩枯錯 之一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310784719337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tdY2gyI/AAAAAAAABGk/dC-NitxaQ0A/s400/P1046220.jpg"></a><br /><br />乍見妳<br />那清透的眸正映著蒼山<br />有澄藍深邃的天色流轉<br /><br />高原耀眼的日光下<br />稀薄了氧氣<br />迷惘的朝聖者說<br />這裡既非聖地、也無神靈<br />若不是幻化誘人的鬼魅<br />就該是荒原中遺世的歌伶<br /><br />而妳既不急於開口 我也就不探問<br />失魂的時候<br />靜默總是好的<br />揪著心 屏住氣息<br />像幕緩緩升起<br />燈剛打亮的那一刻<br /><br />等妳<br />用嫵媚蒼白人間的繁華<br />呢喃時萬物俱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4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4140336964845645882007-05-30T12:53:00.001+08:002007-05-30T14:19:35.215+08:00叛逆,來得太遲今天這篇,與這趟旅行沒有直接關係。<br /><br />有幾個老朋友跟我說,這個部落格裡的文章實在不像遊記。我自己也清楚,沒有行程紀錄、沒有時間表、沒有推薦的餐廳旅店,沒有開支花費的說明,從務實的角度讀起來,幾乎沒有什麼參考價值;而一篇篇文字間缺乏明確的連結,就算硬著頭皮看下去,也總覺得不太順暢。<br /><br />很抱歉讓大家看得辛苦。但老實說,我是故意的。<br /><br />「我是故意的」。當我在鍵盤上敲出這五個字,居然微微有些激動,像年輕孩子故意不聽話、故意惹長輩生氣的那種激動;撅起嘴把話說出口的時候,眉角上揚,還帶著點倔強的神情。<br /><br />我有理由。<br /><br />工作將近十年了,寫過各式各樣的東西,每一篇,或多或少,都必須遵守一些共通的原則。大家都看過報紙上的新聞,人事時地物不僅得交待明白,還必須在第一段就寫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;寫報告,提計劃書,作簡報,餵新聞寫新聞,每一篇,都得反覆斟酌,讀到這些文字的人,到底能不能了解你想說什麼。<br /><br />虛詞綴字太多,不行;主題不明顯,不行;缺少數據支持論點,不好;邏輯不清,也不好,立場偏頗,那更不行。艱深的詞彙得轉換成通俗的說法,能用直述句就別用倒裝句,老闆或同事哪有時間聽你鋪陳劇情搞氣氛。<br /><br />這種「從眾」的文字訓練,有些時候被稱為溝通的技巧。企管顧問老師收了支票,然後告訴你溝通的訣竅無非就是「見人說人話」;你得先設法弄清楚對方想看什麼、對方不喜歡看什麼、對方有多少時間看、對方有什麼立場。如果你不知道讀者是愛上傳統市場買菜的媽媽,還是喜歡泡在東區咖啡廳裡看村上春樹的女孩,那你的文字就可能變成各式各樣的垃圾:垃圾廣告、垃圾郵件、垃圾新聞、垃圾文案、垃圾企劃書。<br /><br />從眾從眾,大多數時候「從」的是大眾,偶爾也得從從小眾,文字或語言如果沒有經過這樣的「品管」流程,自然就無法「有效」的溝通;這無疑是很重要的訓練,廣義來說,甚至會是一個人的成功社會歷練當中、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。<br /><br />問題是,如果人總是得根據對象來決定要說的話、來琢磨要寫的字,是不是總有一天,會忘了那個該死的自己,到底想直直白白地說什麼?<br /><br />而那一天到來的時候,我還會記得自己是誰嗎?<br /><br /><br /><br />我盡量不嘲弄得太過份,總有一天,我還得繼續靠上面的那些「歷練」混飯吃,得給自己留台階下。<br /><br />但我想我至少可以,在廢業放浪的這段時間裡、在這個虛擬的地方,別再去想誰是讀者,別再去想什麼是主流、什麼有市場、什麼比較有趣、什麼比較易懂的問題。<br /><br />因為天真、叛逆、懺悔、恍然大悟、或者是其他的原因,總之,我是故意的。不正常、不寫遊記。零散就零散吧,不清不楚就不清不楚吧,死不了人。來到這裡的人喜歡這些內容也好,不愛也罷,顧不了那麼多,反正我從西藏帶回來的筆記本裡,原本就是這幅模樣。<br /><br /><br />一個卅幾歲的男人,只敢在虛擬網路的字裡行間搞搞反動,說起來有點悲哀。<br /><br />不過,如果人註定要從眾一輩子,我想我還是應該在這個逃避現實的人生間隙中,讓自己透透氣。<br /><br />雖然這叛逆,似乎來得太遲了一些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12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63798573448507526212007-05-29T00:53:00.000+08:002007-05-29T01:10:01.105+08:00在錯的時候,山對了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Mountains/photo#5044390164478463826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FGINY2j1I/AAAAAAAABek/HbYZ2GbgLSg/s288/P1025947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珠穆朗瑪峰</span><br /><br />以前看到珠峰大本營的介紹,老覺得這地方像個嘉年華會。一大群遊人聚集於此,等著看那第一高峰偶爾露面的身影,而登山客則伺機而動、企圖把山頂踩在腳下。許多藏族人乾脆在這裡作小生意,賣些化石之類的玩意兒,晚上許多人圍坐著取暖、聊天,肚子餓了,還可以點些熱食來填填肚子。總而言之,熱鬧得很。<br /><br />但這天午後,當我們終於來到這裡,卻只對上一片空寂。沒有遊客、沒有山友,沒有做生意的藏族小販,包括絨布寺與珠峰賓館裡都是空的;原本一直以為接近大本營的最後十來公里路,得改搭騾車,心裡還有些期待,但一路上來根本就不見任何人影,又哪來騾子。<br /><br />我們知道現在是淡季,沒料到高原的冬天居然徹底把珠峰大本營變成廢墟。原本該紮滿百來個帳篷的平地,現在只能隱約看到殘留的營釘孔洞,而那座知名的中國郵政亭,是個簡易的鐵皮屋、倒還安安穩穩地立著,只是鐵門深鎖,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人駐守。<br /><br />我們把食物從車裡拖出來,今天,大概只能在這裡野餐了。丹增看我們坐下來的時候有些猶豫,笑著對我們說「坐吧、這地面很乾淨,非常乾淨。」<br /><br />在珠峰的跟前,一行人啃著壓縮餅乾、配上鋁箔包牛奶,宛如和珠穆朗瑪的私人餐會。沒有其他人也好,這個時候,整個大本營只專屬於我們,像是間全世界最高的VIP包廂。<br /><br />天上一片雲也沒有,據說許多人在這裡苦候多日、始終不能一見的珠峰峰頂,現在卻坦蕩蕩地在南方端坐著,你幾乎可以看見山頂附近、那山石的紋路與皺摺。<br /><br />就當我是炫耀吧,誰說冬天來珠峰的時機不對?我們沒能在這裡過夜,沒能遇見來自世界各地的驢友,沒能見到日出的旭光,但在這個獨一無二的午後,我們有座圖騰似的山峰,全程作陪。<br /><br />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Vehicles/photo#5044381102097465506"><img src="http://lh6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94tY2gKI/AAAAAAAABBY/P95tMeWT0F0/s400/P1025953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大本營野宴</span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Monasteries/photo#5044370742636345074"><img src="http://lh6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0dtY2dvI/AAAAAAAAAtY/MsRjd5C9-do/s400/P1025984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空蕩蕩的絨布寺,只留下佛塔遙對著珠峰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29515775796165716272007-05-28T00:09:00.000+08:002007-05-28T01:57:40.949+08:00加烏拉山口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Mountains/photo#506927620520375201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lmv2beChFI/AAAAAAAACI4/cucXFPXDIUI/s400/P1025903.JPG" /></a><br /><br />往珠峰大本營,得先翻過險峻難行的加烏拉山口。碎石與灰土路曲曲折折地望上走,U型彎一個接著一個,我笑著說,好像是北宜公路的九彎十八拐,後來聽丹增講起,才知道這翻山的路,上行得轉七十幾個大彎,下行還有六十幾個,北宜路的彎彎拐拐加起來,不過是這裡的零頭。<br /><br />路修得簡陋,狹窄蜿蜒的盤山車徑旁沒有任何安全擋石,偏偏這會兒又是深冬,路面不時鋪著一層薄冰,只要方向盤一個不留意,整車就要往近千公尺的山腳下翻落。<br /><br />也不知道是出於對丹增的信任,還是鴕鳥心態作祟,我和馬丁刻意不去想這些險處、只顧著說笑。路太顛了,照相機派不上用場,馬丁乾脆拿出攝影機拍起影片來,兩個人一邊興奮地計算著,究竟要在玉山頂上疊幾座101大樓、才能及上我們現在的高度,一邊則沒頭沒腦地、說些豪氣干雲的旁白。直到看到不遠處有大片的經幡飄揚,丹增鬆口氣說,山口到了,我們還高興地歡呼起來。<br /><br />但是,等到山另一面的大景映入眼簾後,卻再也沒有人出聲。<br /><br />海拔5210公尺。山口四周像月球表面一般荒涼。車外的風,比羊卓雍錯旁更加猛烈。<br /><br />珠穆朗瑪峰與其他四座八千米以上的雪山,橫臥在南方天際線下,晴空無雲,視線就那麼輕易地穿越近百公里的距離,把那崢嶸山型與綿延雪線看個明白。<br /><br />視野太寬、也太遠,不曾經歷過的那種開闊深遠,一下子迷惑了人對於空間的感知能力。耳邊的風聲咆哮著,定睛望著珠峰的一瞬間、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是佇立於高原土地上,而是騰飛在氧氣稀薄的虛空中。<br /><br />是這種無法抗衡、震懾心魂的大,讓人甘願自知像螻蟻般卑微,讓人甘願臣服、甘願拜倒,而心裡面卻仍激動而喜悅。<br /><br />想不出有什麼樣的字句、可以匹配這當下所見的景。腦中浮出的形容詞一個換過一個,總覺得蒼白、覺得淺薄。<br /><br />乾脆,就什麼都別說了。<br /><br />乾脆就這麼靜靜地立著,怔怔地、看著珠峰,深呼吸的時候、心也微微悸動。<br /><br />像望著年少時,那個癡癡迷戀、卻始終不能交會的女孩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1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66745797608132509382007-05-25T20:12:00.000+08:002007-05-29T01:35:45.768+08:00珠峰正名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anorama/photo#5068170826650649442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lXCg7eCg2I/AAAAAAAACEA/OFdqXJPv74U/s512/%E7%8F%A0%E7%A9%86%E6%9C%97%E7%91%AA.jpg" /></a><br /><br />以前從來沒有弄清楚,為什麼這世界第一高峰有這麼多名字。<br /><br />原來喜瑪拉雅是山脈,綿延幾百公里地橫臥在西藏與印度、尼泊爾交界處,而其中那座海拔8848公尺的山頭,才叫做珠穆朗瑪;如果說喜瑪拉雅是世界屋脊、珠穆朗瑪就是其中最突出那一節。<br /><br />珠穆朗瑪的藏文原意,指的是「第三女神」。在藏族的神話世界裡,喜馬拉雅山脈包括珠穆朗瑪在內的五座雪山、其實是五位女神的化身;珠峰則排名第三,負責掌管人間的神通與先知。<br /><br />西方人卻多稱珠穆朗瑪為埃佛勒斯峰(Everest),在拉薩尋車前往珠峰大本營的遊客佈告,一律都把目的地寫成EBC(Everest Base Camp)。中國國家地理雜誌裡有篇專欄,對於這種名稱混淆的現象提出嚴正的抗議,原來,Everest是當年英軍佔領印度尼泊爾、時任英國駐地測量局局長的名字;測出珠峰海拔的測量員,為了逢迎拍馬、或者表達他對長官的敬意,局長居然就這麼與世界第一高峰齊名了。<br /><br />如果說這是從未被發現過的山峰,英國人愛怎麼稱呼它便罷,但早在幾百年前,藏族人就已經知道珠穆朗瑪。中國雜誌替這種強冠名稱的行為,毫不客氣地扣上帝國侵略主義的大帽子,也呼籲所有血性的中華兒女,起來「打倒強橫的帝國遺緒、修正荒謬的歷史錯誤」。<br /><br />我沒有被文章撩動,真要說起來,歷史的錯誤又豈止這一樁。珠穆朗瑪也罷、Everest也罷,那有那麼大的仇恨冤屈。<br /><br />但這天,我來到不遠處的山口、瞭望包括珠峰在內的一整排雪山時,心裡的偏愛卻變得無比明白。<br /><br />天很青,沒有一朵雲,也沒有任何一座山能夠遮擋那山的身影。這是這趟路以來、我第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,望著望著,居然忍不住眼淚。<br /><br />好個大丈夫,好個男子漢。<br /><br />於是我很自私地、衷心地,希望這座遺世獨高的雪山是位女神,而不是啥勞子局長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Road/photo#5044379457124990626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8Y9Y2fqI/AAAAAAAAA88/-bWs3Rb_z4w/s400/P1015860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往珠峰自然保護區的入口。這裡距離大本營,還有八個小時以上的車程;風有多大、那經幡就飛揚得有多熱切。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72460874903645983232007-05-24T16:30:00.000+08:002007-05-28T01:24:21.235+08:00德意志木匠第一次見到他們,是在剛到拉薩的頭一晚。我和馬丁吃完晚飯,正沿著北京東路散步回旅館,突然迎面出現四個穿著歐洲傳統服飾的西方男孩,走成一排,在滿街藏民中格外引人側目。<br /><br />我以為他們是在某個酒吧表演的老外,吊帶緊身長褲加碎花領白襯衫,實在不像是旅人的打扮,最重要的是,那身穿著根本不能禦寒。那晚拉薩入夜的氣溫,肯定在零度左右,我們縮著脖子、拉了拉大衣領口,心裡頗不是滋味。<br /><br />沒想到,幾天之後在定日小鎮,居然又碰見他們,原班人馬,還是同樣的行頭。<br /><br />冬天裡荒涼的小鎮,根本不可能有什麼酒吧,更別說開業了。忍不住好奇,我們上前與他們攀談,才知道這四個從德國來的大男生,原來根本不是什麼酒館藝人,而是不折不扣的自助背包客。他們都是木匠,身上穿的則是德國傳統的木匠服裝;從歐羅巴到亞細亞,他們就這樣一路穿著,穿過沙漠的時候也是,翻越帕米爾高原的時候也是。<br /><br />我和馬丁到這裡的前一天,他們才剛去了珠峰大本營。也沒喊冷,他們說,只有其中一個男孩在五千多公尺的大本營附近、興奮地又跑又跳,結果吐了一地。就這樣。讓我忐忑不安的高原反應,他們講起來像剛打了一個噴嚏。<br /><br />晚餐的時候,四個人湊成小圈玩著撲克牌,共享一瓶啤酒。不一會兒,酒喝光了,服務員靠過來問他們要不要再來一瓶,其中一位抬起頭來,請我們幫忙告訴服務生,不用了,他們沒有錢了。<br /><br />沒有錢,錢花光了,就隨便找些零工做做,存到一點旅費,再繼續往下一個地方出發。原來過去幾年,他們都是用這樣的方式旅行,走完了西藏,下一站是尼泊爾,再來或許是印度,也說不定到越南、到泰國,得花多少時間籌錢,就在那個地方待上多久。重點是,他們會繼續用那身木匠打扮,不停地走下去。<br /><br />走到什麼時候呢?我們沒有再問,這四個德國男孩,似乎只有一位能講一點簡單的英文,而他們牌局還得繼續。<br /><br /><br />第二天,我們離開旅店的時候,天才剛亮,沒能跟他們道別。但那還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他們。當我們從珠峰大本營下來,回到中尼公路上的時候,又在某個荒僻的小城邊撇見他們的身影。那身裝扮,實在是太顯眼了。<br /><br />我們的車呼嘯而過的時候,他們似乎正在跟當地人交涉些什麼事情。這樣的季節與地點,如果是包車,肯定要被狠狠地敲上一筆;而如果是找零工,我實在想像不出來,藏人們有什麼活可以請他們做,德國的木匠手藝,能幫上什麼忙嗎?<br /><br />怎麼辦?我不由得暗暗替他們擔心起來,天這麼冷,他們的行囊看起來又如此單薄。<br /><br />天色暗下去,風彷彿更大了些。<br /><br />我擔心,所以註定沒有辦法用他們的方式,去經歷這個世界。或許,這就是自己與他們之間最大的差別,我擔心。<br /><br />我瞻前顧後,學著聰明地為未來著想,在那個晚上,卻覺得軟弱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46374720491667519002007-05-23T02:20:00.000+08:002007-05-23T12:59:59.393+08:00藏家少女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eople/photo#5044365919388070530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wE9Y2coI/AAAAAAAAAkg/RK3OfEq51-s/s288/P1181352.jpg" /></a><br /><br />藏族的女孩子,該是個什麼模樣?我說的不只是外貌皮相,那只要你站在大昭寺前站上半晌,就可以看得明白;我說的還有性情。<br /><br />坦白說,即使已經進到西藏,我還是沒有清楚的概念。漢人殖民的數量太多了,一路上,幾乎沒有什麼機會跟藏族女孩子說上幾句,除了拉薩早餐店的那個藏族妹子。我們都叫她普蘭妹,從千里外的普蘭到拉薩來打工,還是個高中生;在拉薩的那幾天,早上喝粥吃包子的時候總會碰上面,偏偏她靦腆得很,我好奇的鼻子嗅不出什麼端倪。<br /><br />普蘭妹要是走在街上,大概跟多數年輕的拉薩女孩差不多,身材並不特別高大,拜高原紫外線之賜,皮膚黑黝黝的,但臉頰上總泛著一抹紅;普蘭妹老穿著一件仿西方樣式的棉絨外套、和束口的運動長褲,在小小的早餐店裡忙進忙出。算帳時,我和馬丁開玩笑地跟她要打折,她只是不知所措的傻笑。<br /><br />我一度以為,藏族姑娘們或許都是這樣怕生害臊。<br /><br />但丹增卻不是這樣說的。丹增說,大約是上高中之前,惡作劇的藏族青少年常常聯手扒光玩伴的衣服;一群男生扒光一個女孩,或者,一群女孩扒光一個男孩,扒得光光的,連一件內衣都不剩下。<br /><br />扒光衣服不為什麼,只是起鬨嬉鬧罷了,但長大之後,這種惡作劇的權利,還在女孩子身上繼續保留著。丹增說,他曾親眼見到一個言語輕薄的漢族男人,被一群藏族婦人像小雞似的按在地上、扒去衣服,在光天化日下簌簌發抖、雙腿發軟。想起那漢族男人驚嚇過度的表情,丹增笑得有點幸災樂禍。原來,這藏族女孩,也可以是這般豪氣的?我有些難以置信。<br /><br />這天,我們來到珠峰山前的定日小鎮,住進簡陋的旅店裡。一個可愛的藏族女孩充當起服務員,我們坐在傳統藏家的客廳中,看著晚餐的菜單,卻老半天下不了決定。突然,那女孩用藏語咕噥了幾句話,屋子裡的其他藏民頓時哄堂大笑起來。<br /><br />我跟馬丁連忙問丹增,女孩講了些什麼?只見那丹增臉上一陣青白,連忙跟我們道歉,大約是那藏族女生說話不修邊幅,請我們別放在心上之類的,當下竟也沒有解釋清楚。<br /><br />一直要到第二天,我們離開旅店之後,我又向丹增追問,丹增這才尷尬地全盤托出。原來,我們點餐時猶豫太久了,那女孩開玩笑的說:<br /><br />「點老半天,乾脆炒份牛睪丸讓他們吃好了!」<br /><br />這下子,輪到兩個自以為見過世面的男人,半天合不攏嘴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62110167956994078792007-05-22T19:02:00.000+08:002007-05-25T20:49:47.047+08:00當沙子醒來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Plateau/photo#5044377691893431602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6yNY2fTI/AAAAAAAAA6I/Jv5WWWYYh3g/s512/P1056273.jpg" /></a><br /><br />江孜的夜裡很冷,是透到骨子裡的那一種,蓋了兩床棉被還覺得如臨大敵。入睡前把相機取出來,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白天拍的照片,我跟馬丁說,這樣、才能總是記得自己為什麼在這裡。<br /><br />如果說冬天青藏高原的低溫、終究要給我們下個馬威,那大概就是在江孜了;在拉薩買的一個便宜水壺,入夜前忘了把水倒乾,一早醒來已經被凍得四分五裂,只好悻悻然的往垃圾筒裡去。越野車裡頭的礦泉水不用說,也全成了石頭。<br /><br />天才剛剛亮,我努力的在旅館院子裡做操、好把僵直的身子暖起來,但還是要等到早餐店的熱燙燙白粥下肚,才覺得稍稍有點精神。<br /><br />這麼早就起床,心裡與身體終究是不情願的。上車出發的時候,大約是北京時間九點鐘,但拉薩以西的地區,與北京相距超過兩個時區,加上這當下又是冬季,車子都出了江孜城區、搖搖晃晃渡河的時候,那太陽才剛剛從地平線竄出頭來。<br /><br />高原的日出是難以直視的。太陽剛從遠方山脊間露出一抹圓弧,強烈的曙光就耀盲了所有人的雙眼,彷彿日正當中時那樣;沒有拖泥帶水的晨霞、沒有紅通通或黃澄澄的日頭,一點客套暖場的橋段都沒有,一見面就光芒四射,乾脆俐落。<br /><br />丹增好整以暇地取出墨鏡戴上,太陽出來了,他的話閘子也開了,談起風土人情、談起鄉野軼事。他說這江孜地區是西藏的糧倉,種植許多青稞、麥子和黑豆;他說,廿年前,有位藏族人在江孜放牧,一連三天,都聽到「放水了!放水了!」的奇異呼叫聲,後來這藏民不耐,也大叫回應:「放就放吧,直叫什麼?」喊聲方落,大水便發,那場大水,把江孜藏民的家具、一路沖刷到百公里外的日喀則去。<br /><br />不一會兒,一大群羊阻住了整個路面,我們只好停下來,等羊群慢慢經過。我和馬丁直覺得有趣,抓起相機連忙下車,幾百隻羊好奇的望著生人、也不驚恐,只是漫不經心地踱步走過。<br /><br />這個耽擱,不過就是十來分鐘的時間,但那丹增卻還是記掛著趕路。<br /><br />我們都知道路程不短。只是,不是還有很長的一個白天可以走?我連忙向丹增解釋,我們不急,不喜歡匆匆忙忙地來去,如果可以的話,甚至不一定要那麼早出發。這段路有兩三個星期的充裕時間,我們既不趕著望什麼地方去,也不趕著離開什麼地方。<br /><br />丹增看著天真的我,笑了一笑。「這我知道,但我們得趁沙子在睡覺的時候趕路。」他說。<br /><br />丹增說,所有在青藏高原上開車的師傅都清楚,上午的時候,那沙子還靜靜地伏在地上睡著,但過了中午、約莫兩點鐘以後,沙子就會醒來。特別是在冬天的時候,當沙子醒來,煙塵蔽日、伸手不見五指。<br /><br />能見度還不是最大的問題。當沙子醒來、揚在空中,就像替高原的大風裝上了刀刃;丹增說,當年,那狂暴的風沙,曾把他卡車迎風的漆面、刮成光禿禿的鐵皮。<br /><br />聽起來是無比凶險的事,心裡卻莫名歡喜讚嘆起來。<br /><br />沙子睡了,沙子醒來,謙卑虔誠的藏族人,其實也是浪漫的。<br /><br />從此這一路上,每當見到飛揚的沙塵、或遠或近,總要忍不住脫口而出:沙子醒了!沙子醒了!像碰見老朋友那般。<br />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BirdsAndBeasts/photo#5044375329661418130"><img src="http://lh6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4otY2epI/AAAAAAAAA0w/3GVDJAE48AE/s400/PC315749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江孜近郊擋住去路的羊群。好奇的眼睛直直地望著鏡頭。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2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4430705046269887662007-05-13T00:01:00.000+08:002007-05-23T15:02:17.351+08:00江孜古堡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TibetanWorld/photo#504436786930322313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x2dY2c2I/AAAAAAAAAmQ/IoM3Su9kU7U/s400/PC305746.jpg" /></a><br /><br />抵達江孜的時候,白居寺已經快要閉門謝客了。來不及看完那座著名的佛塔,倒是望見西斜的陽光、落在遠處的宗山城堡上,顯得華麗而滄桑。<br /><br />宗山城堡是真正的古蹟。1904年英國軍隊入侵西藏的時候,在這裡曾有慘烈的抵抗戰爭,藏族士兵用長矛、刀劍、弓矢、投石器,對抗西方現代化的殺戮武器,儘管城堡居高扼險、壁壘堅實,仍然難以扭轉那必然潰敗的局面。據載,城陷之前,許多藏族軍士不為瓦全、相繼跳崖殉城;如今山下的廣場上,巍然矗立著一座江孜宗山英雄紀念碑,其來有自。<br /><br />每個來到江孜的遊人,大概都會聽說這個歷史故事,導遊們喜歡講它,旅遊書喜歡寫它,故事講出來了,彷彿眼前這城堡的景就一下子有了縱深、有了熱血沸騰的溫度、有了悠遠歲月的質感。上個世紀的九零年代,中國導演乾脆還以這個故事和場景,拍成一部名叫「紅河谷」的電影,把那「堅決抵抗帝國主義入侵」的精神,大大地宣揚了一番。<br /><br />除了一百多年來口耳相傳、細節難免有些誇張的修飾以外,我相信,這故事情節大致是真實的。<br /><br />但當我與江孜當地的藏民、談起這段古堡舊事的時候,卻意外地換來嗤鼻一笑。<br /><br />原來,他笑的不是故事,故事不假,這位藏族朋友笑的是角度。「好像,只有對抗英帝國的才是英雄?」他含蓄地說,若有所思。<br /><br />歷史從來就脫離不了角度。入侵是一種角度,解放是一種角度,而「英雄」不僅是一種角度、有時候還是一種行銷工具。<br /><br />太陽落下之後,這江孜,怎麼一下子就凍了起來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Monasteries/photo#5044370364679222882"><img src="http://lh6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0HtY2dmI/AAAAAAAAAsM/i29vgIPLK10/s400/PC305735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白居寺佛塔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45090100069201977742007-05-12T20:15:00.000+08:002007-05-12T20:23:18.383+08:00卡若拉冰川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Glaciers/photo#5044386608245541058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FC5NY2iMI/AAAAAAAABRs/TuQ4Je9Pl3Y/s400/PC305725.jpg" /></a><br /><br />書上說那卡若拉冰川就在公路邊,於是我以為,可以輕輕鬆鬆地把車開到冰川腳下。<br /><br />繞過羊桌雍錯的岸邊,經過浪子卡縣轉往西行。突然間、柏油路消失了,變成崎嶇的亂石土路,曲折拐彎地往另一排大山裡鑽。丹增的越野車號稱是「陸地巡洋艦」,這會兒卻像遇上了十級風浪,雖然已經儘量放慢車速,但有好幾次,人跟行李還是給震得騰空、又重重地跌下,所有人只好死死地抓住把手,全身用勁、試圖把身體「固定」好。<br /><br />據說,路會如此肝腸寸斷,是因為水庫整建的緣故。水庫座落在土石荒山裡,我們顛了幾個小時才來到跟前,那堵塞出來的人工湖像條長河,周圍放眼所及,竟沒有一草一木;水則是清透的嫩綠色,像光線透過玉石般晶瑩。怎麼輕易一片人工的水,也要這般優雅?<br /><br />水庫是個意外的驚喜。只是接下來的路,還是無法無天的顛簸難行,不由得擔心起馬丁的腰、還有背包裡的硬碟。跟丹增確認了,冰川確實是在公路邊,只是這路,居然是這樣的路。<br /><br />終於看見冰川的時候,身體四肢已經有些脫力僵直,打開車門,外頭還刮著粗野的大風,步履也只能蹣跚。冰川不算大,就在幾百公尺的不遠處,我們卻沒有人試著再走近一些,最多就是挨近路旁那些密密掛著的經幡,拉緊帽沿、拍幾張相片。橫豎已經這麼近了,用肉眼就能清楚看見冰川的皺摺,彷彿一伸手,便可以托起那隱約的雪線。<br /><br />冰舌前緣的海拔5560公尺,我們停下車的地方大約是5400公尺。一直要到下了山,心裡面才直後悔,怎麼剛剛不走上前去、撥下一塊冰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2592451117650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PdY2glI/AAAAAAAABE4/WY1ESmCZWz4/s400/PC305726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抵達卡若拉冰川前,意外清麗的滿拉水庫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118551813395382602007-05-11T15:19:00.000+08:002007-05-25T20:49:05.530+08:00如果鄭愁予來過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anorama/photo#5068170697801630530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lXCZbeCg0I/AAAAAAAACDw/qGPnbve6NF0/s512/%E7%BE%8A%E5%8D%93%E5%BA%B8%E9%8C%AF.jpg" /></a><br /><br />「錯」是藏語中湖泊的意思,「雍」在藏文中則用來形容松綠石的色澤。所以,「羊卓雍錯」是指在拉薩南方、叫羊卓的這個地方,有個如同松綠寶石般美麗的湖泊。<br /><br />第一次見到羊卓雍錯的模樣,是在Lonely Planet的旅遊書裡。照片上有個遊人坐在高處眺望,該是夏天的時節吧,那碧綠的湖水波平如鏡、明白映著近山與雲天。<br /><br />在入藏之前、在成都的一個晚上,心往神馳的我曾向馬丁說,也要在羊卓雍錯跟前,幫他拍張構圖相同的照片。<br /><br />但是從拉薩出發的這一天,心裡卻滿是忐忑。擔心的不是丹增的車,而是儘管日光朗朗,坐在車裡時那寒氣還是不住地從腳底竄上來;這麼冷,那羊卓雍錯豈不要像錯那一般凍了起來?<br /><br />車子一路上行,直到翻過一個四千多米的山口,往下瞭望,那一路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。狹長的羊卓雍錯像條大川,像條華麗的緞帶披掛在蒼涼的高原土地上,丹增笑著說,這是西藏三大聖湖之一,聖湖是不結凍的。羊卓雍錯也不能結凍,湖泊坐落在拉薩不遠的南方,有多麼大一塊地區的生態,千百年來仰賴著它滋潤涵養。<br /><br />但山口上的風仍是大的,我們只能卑微地縮在大衣與毛帽底下,戰戰兢兢地試著學習與高原相處。多麼壯美的湖,多麼美,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坦露在青藏高原的跟前,雖然顫抖的時候、腦海中滿是敬畏;雖然終究忘了拍下原本想像的畫面。<br /><br />如果鄭愁予也來過,或許該會知道。除了他達達的馬蹄之外,在這裡,還有一個美麗的錯,沒有虧欠,不需抱歉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2497961837106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J9Y2gjI/AAAAAAAABEo/moIzoKJ8Q9k/s400/PC305686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飛越湖面的水鳥,羊卓雍錯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2343343014402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A9Y2ggI/AAAAAAAABEM/GL0AkE5C93E/s288/PC305670.jpg" /></a><br />望遠鏡頭下,羊湖水泛著奇異的色澤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2549501444674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_M9Y2gkI/AAAAAAAABEw/7QzFGUvgMWk/s400/PC305691.jpg" /></a><br /></span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粼粼波光是高原大風的身影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7537757645029022772007-05-11T12:53:00.000+08:002007-05-11T14:07:20.538+08:00大昭寺前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eople/photo#5044363978062852034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uT9Y2b8I/AAAAAAAAAfA/IL-u8yQztkw/s400/PC295582.jpg" /></a><br /><br />不太清楚入夜之後的情況。但當你一早來到這裡、藏民們已經在八廓街上匯成一條轉經的長河,也在大昭寺前密密地磕起頭來。<br /><br />那人流與磕長頭的動作,彷彿從這寺建立起來就沒有停過。<br /><br />初初站在這裡的當下是很震撼的,尤其當你比較起現代社會的街景。你已經習慣在街上匆匆地往哪裡去,心裡記掛著幾分鐘後在某處的行程。除非是等候著誰、或者是初來乍到時的短暫遊覽,否則街上不是令你心安的地方,你幾乎不曾停下腳步。<br /><br />而拉薩有了這寺,藏民們的生活似乎就聚焦在這裡了,他們上街不為別的,不為購物、不為趕路,這轉經的八廓街就是他們的起點和終點。或者乾脆倒臥在大昭寺前,在高原的天光下虔誠禮敬,哪裡也不去、什麼也不想。<br /><br />你以為這是一種儀式,一種與神靈溝通的儀式,你揣想這得花上多少時間,甚至粗魯地以為這是一種浪費。你想起某些史家曾說,唐朝透過文成公主把佛教傳入西藏,就是為了讓這個民族溫馴;你看,那多麼成功,藏民們如今既不射獵、也不尚武,甚至不在乎功名利祿,只是把生命拋擲在永無止境的磕頭與轉經路上;多麼沒有生產力,多麼沒有競爭力,連那儀式本身看起來都沒有效率。<br /><br />還不如去上網、玩線上遊戲、窩在沙發上看幾個小時電視;還不如泡在咖啡館裡閒扯;還不如把金庸小說讀過第三遍、再到交友網站上看看有沒有順眼的陌生人。<br /><br />嗯?<br /><br />你在一旁靜靜地看著,搓著手、縮著脖子,久久地,看著他們用這種奇異的方式支配時間。人群一圈又一圈的走著,俯拜在地、起身,又俯拜在地。你的腦中紛亂地轉著,想起社會學上的制約,想到政治上的權術治術,想到古老的迷信,甚至想起低落的國民生產毛額與種族邊緣化的困境。<br /><br />但會不會,這一切,其實只是選擇的問題?只是另一種執著到底的選擇?<br /><br />陽光終於露臉了,大昭寺前的裊裊香煙在初昇日光下格外具象。轉經與磕長頭的藏民口中唸唸有詞,你聽不明白、只看見就算是再老朽的臉上、也有清定的眼神望向前方。<br /><br />會不會,你也只是以你自己的方式,在自己熟悉的世界裡,磕著你深信不疑的長頭?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eople/photo#5044365245078204818"><img src="http://lh6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vdtY2cZI/AAAAAAAAAio/nVt4VAUwZsQ/s400/PC295659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大昭寺前,磕長頭的藏民</span>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Monasteries/photo#5044370265894975042"><img src="http://lh3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0B9Y2dkI/AAAAAAAAAr8/aUBiF6XL-Hg/s400/PC295637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">大昭寺的金頂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54594591625881451832007-04-30T16:44:00.000+08:002007-05-01T04:10:43.704+08:00土旦丹增「丹增」這樣的名字其實不是那麼陌生。二月河的康熙帝國故事裡,就有位叫「羅布藏丹增」的部族首領,在青藏高原邊上與清朝軍隊大玩捉迷藏的遊戲,最後卻被康熙的謀士、用一盞油燈捕捉了行蹤;正史中確實也有羅布藏丹增這號人物,據載他改穿女人的衣服,成功躲過清軍的追捕,在他流亡的卅一年間、還不斷挑起當時中國西疆的戰火。<br /><br />而這裡要說的這位「土旦丹增」,是個跑旅遊車的藏族師傅,專門載著遊人往西藏的各個角落去。<br /><br />最初是在自助旅行的網站上見到這個名字,雖然立刻聯想起機關算盡、刀光劍影的羅布藏丹增,但推薦網友寫得明明白白,這位土旦丹增處處替人著想,像個親切的長輩般照顧人,這般云云,只差沒在他的名字旁打出五顆星。我撇著頭,不太確定地把他的電話加入行程備忘錄裡。<br /><br />等我們來到拉薩,馬丁用電話聯絡、「面談」過幾個跑車師傅,最後倒也毫無異議地決定、把整整18天的阿里行程交給丹增。那丹增不高,短夾克底下撐著圓滾滾的身材,五官分明是藏族人的輪廓,但總帶著份莫名的喜感,裂開嘴笑的時候露出一整排牙齒,順便擠出一道明顯的雙下巴。<br /><br />我們邀請他進賓館的大廳詳談,丹增卻寧可坐在露天的停車場旁說話。他的報價並不是最便宜的,他的4500越野車也已有11年車齡,這位丹增甚至不認得中文字,討論路線圖的時候,只能靦腆地畫出一些點線、寫不出地名。換成現代的商業術語來說,他的產品老舊、價格沒有競爭力,連行銷、簡報、談判交涉的技巧都不高明。<br /><br />但說真的,比起其他花花腸子透心眼的「候選人」,他圓臉上樸拙的表情實在讓人舒服極了,才剛剛見過一次面,就直叫人放心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Vehicles/photo#5044381699097919874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-bdY2gYI/AAAAAAAABDM/28HdJ31Suqw/s400/P1141082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 font-style: italic;">丹增的4500越野車,停在納木錯旁的冰雪荒原上。</span><br /><br />丹增走過許多地方,廿歲不到就出來學開大貨車,天南地北的送貨;後來女兒出生、年紀漸長,才改開旅遊車,前幾年還載了某個中國科研機構的團隊,把西藏境內考察了個通透。一些漢族司機對冬季的阿里心存忌憚,這丹增卻似乎很有掌握,那裡有難渡的河口,那裡可能沒有油料補給,那裡可能得露天野餐,用他那文法不太通暢的漢語,竟也說了個明白。<br /><br />出發前,為了應付冬天的阿里,丹增仔細檢視我們的裝備,開車載著我們在拉薩市裡採購不足的衣物、糧食與藥品;他不往高檔消費的地方走,卻領著我們鑽進當地人的傳統市集、像台北市環南市場的那種,牙膏洗髮精的架旁擺著小學生用的藏文練習本,鐘錶攤的隔壁專賣各式鞋襪。在密密的人流與濃郁的酥油味中,丹增一個攤位接一個攤位的殺價,就為了替我們找到兩個便宜的保溫水瓶,和一只2塊人民幣的結實麻袋。<br /><br />丹增穿的是雙普通而陳舊的皮鞋。他說,在阿里,白天腳汗與濕氣全鎖在鞋裡,而鞋墊經過一晚冰凍之後,隔天常常一下子就要溽濕腳底;他認真地提醒我們得多買幾雙替換鞋墊,但我和馬丁卻沒有告訴他,其實我們腳下是Gore-Tex登山鞋,沒有不透氣的問題。如果他會把我們當自己一般關心設想,我們也希望他知道,無論對或不對,無論有理無理,我們就喜歡他這樣。<br /><br />動身的前一天晚上,我們的行李中除了食物飲水,還多了許多紅景天、感冒藥、退燒藥、甚至是補充體力的葡萄糖。不過這一路上能帶上的,最讓人喜歡的,恐怕還是丹增的笑容。那種你才見過、就知道會懷念許久的笑容。<br /><br />也算工作過一些時日,我應該已經學會怎麼苦笑、怎麼強作鎮定地笑;我似乎也知道什麼是輕蔑的笑、什麼是故弄玄虛的笑,什麼是交際場合的笑,什麼是背後藏著刀槍的笑。但什麼樣的笑容才會讓人懷念?<br /><br />我差點就忘了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2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68911585126574886142007-04-29T00:16:00.000+08:002007-04-30T17:00:53.425+08:00文成公主,與王寶釧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People/photo#5044364051077296098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uYNY2b-I/AAAAAAAAAfQ/jx8UKC0XcKg/s400/PC295592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0, 0); font-style: italic;">大昭寺前虔誠禮敬的藏民。西元七世紀、由文成公主入藏時所帶來的釋迦牟尼12歲等身塑像,現仍供奉於大昭寺內。</span><br /><br />一直到現在,布達拉宮與大昭寺裡都還有她的塑像。這文成公主肯定是從古至今、在藏族人心目中最具知名度的漢族女人,從西元七世紀嫁入西藏起,牢牢地被惦記了一千三百多年。<br /><br />說是位公主,但文成只是唐朝皇帝的遠房宗親之女,甚至還有學匠認為她是養女;無論如何,在中國的歷史紀錄中,文成公主都是以「撫蕃和親」的政治工具角色被記錄下來的。當時青藏高原的藏族王國被稱為吐蕃,高原部落民風剽悍,國勢強盛,吐蕃國王松贊干布也是個有著大視野的領袖,循著遠交近攻的策略、屢次主動向唐太宗求親;而對於當時的唐朝政府來說,多一個締親屬國、終究要比多一個西域邊患來得好。<br /><br />於是那文成公主上路了,沿著唐蕃古道來到拉薩、嫁給喜歡在臉上抹泥巴的吐蕃首領。浪漫的中國史家記載,文成公主進入高原之前曾感慨萬千的說:「興師相戕罪也。余將和睦唐蕃。」一個十多歲本該青春懷夢的女孩,卻得早熟地背負起這樣的擔子,只是,在那樣的父權社會中,一個沒有政治實權的女人,究竟能如何和睦唐蕃?除了隨行帶上的幾尊佛像、幾部佛經,還有漢家長大的回憶以外,再無其他可以憑藉。<br /><br />就算撇開這些不說,這嬌滴滴的文成公主,難道就沒有高原反應?那長安城與拉薩的海拔,至少相差三千公尺。這位新嫁娘要適應的,不僅僅是全然陌生的夫婿與一整個民族,還有凶險的地理及氣候環境。<br /><br />一千三百多年後,我氣喘吁吁地站在大昭寺前,眼見成百上千名磕長頭的藏民、彷彿無止盡地匍匐在地。我無法想像她究竟如何克服一切問題,但文成公主無疑是成功的,終究以某種形式達成了她的使命。一個剽悍兇猛的民族,如今,被重塑地如此謙卑無我,說到底,只有頑強的母性與一個古老悠長的宗教可以辦到。<br /><br />而如果說文成公主有什麼遺憾,我猜想,或許是那一生一世的長度、仍來不及實現她的教化。我突然想起、在一個香港教授的遊記裡讀過吐蕃與薛仁貴的故事。<br /><br />就在文成公主嫁入吐蕃的卅年後,松贊干布與唐太宗先後辭世、唐朝與吐蕃的關係驟然生變。唐高宗派薛仁貴遠征吐蕃,卻在青海湖畔被吐蕃軍隊一舉擊潰,十數萬大軍葬身高原,薛仁貴僅以身免。這場慘烈的戰役,讓薛仁貴被貶為庶人,杜甫也因此寫下了千古憑弔的名句:「君不見青海頭,古來白骨無人收」。<br /><br />在民間戲曲中,薛仁貴有一位苦守寒窯的元配王寶釧。這場唐蕃惡戰發生的時候,文成公主還活著,我想,就算真有王寶釧其人,這兩個高知名度的中國女人雖然生在同一個時代,恐怕也沒有機會相識。<br /><br />但薛仁貴險些命喪吐蕃大軍之手是史實,十幾萬名漢族男子曾倒臥在高原的血泊中、倒臥在吐蕃的刀槍下是史實。不知道文成公主曾不曾想起、那些跟她同樣身不由己的漢族妻子?王妃也罷、庶妻也罷、皇宮也罷、寒窯也罷,那些都無法選擇、只好全力擁抱命運的妻子們。<br /><br />當吐蕃大破唐軍的捷報傳回布達拉宮的時候,她那翻閱佛經的手,或許,也正微微地顫抖著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1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7049924835490734152007-04-23T17:46:00.001+08:002007-04-23T17:56:03.047+08:00北京路亞賓館的門口是條大馬路,雙向四線標準車道、外加兩側保留給人力三輪車、手推車的專屬通道,加起來至少有十來米寬。<br /><br />沿著這路往西走、經過幾個商業區的街塊,就會來到布達拉宮的正門前。這條路取名叫做「北京」,橫向貫穿了整個拉薩市區,布宮正前方的那一段叫「北京中路」,大昭寺北邊這一段是「北京東路」、往西與川藏公路相連的那一段則是「北京西路」;攤開拉薩市的地圖你會發現,這是城區裡極少數非藏語音譯的一條路。<br /><br />遊客們從北京中路魚貫走上布達拉宮,而喇嘛們出得宮來、一腳就踏在北京路上;你不得不佩服為這條路命名的決策背後,有多麼纖細的心思。從此,那布宮就在北京路上、北京也在布宮的門前。<br /><br />如果你問我西藏當前的政治局勢如何,這大概是我所能回答的全部了。其他的不好說,不好說。我不知道大昭寺廣場的監視錄影器,究竟把畫面傳送到那一間辦公室;我不知道哲蚌寺裡,有那些人專門查緝達賴的照片;我不知道,拉薩街上四處可見的漢族人,究竟已經佔這座城市多少人口比重。<br /><br />你或許還有機會細細碎碎地打聽出什麼,但別忘了,那北京路上、飄揚著一個國家機器的意志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28582597630201103242007-04-23T14:03:00.000+08:002007-04-23T14:55:06.988+08:00初見拉薩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TibetanWorld/photo#5056503574364372914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ixPNdt7P7I/AAAAAAAACBk/cC8j84qk9V8/s400/P1181341.JPG" /></a><br /><br />列車緩緩駛入火車站的時候,已經是傍晚六點多鐘,因為時差的關係,天還大亮著。<br /><br />作為拉薩的第一印象,這車站和火車本身一樣令人錯亂。雖然早就聽聞拉薩近年來的快速發展步調,但當你站在月台上、那現代化的鋼骨建築結構與拋光金屬色澤映入眼簾的時侯,還是不免疑惑,這個藏族人心中的聖城,那統治者、究竟要在它的重要門戶之前彰顯些什麼?<br /><br />長長的電動手扶梯平穩地將你送到出站口,像你在赤臘角或法蘭克福機場搭乘過的那種。這車站坐落在拉薩南方、隔著拉薩河遙遙地可以望見布達拉宮;然而在過度浪漫與終究失落的情緒中,你總覺得這是一個太突兀的建築,應該被擺在那些膜拜現代化精神的城市,而不是在這塊謙遜的高原土地上。<br /><br />計程車把你送進市區。一路上,那高聳的布達拉宮不曾從眼中消失,只是你也看見了簇新的飯店大樓、現代化的商場、連鎖的餐廳、以及有著繽紛招牌的「休閒場所」。車行在平坦的柏油路上,久久都不曾顛晃一下,你注意到,許多穿著傳統藏袍的路人正在講行動電話,而剛剛對向經過的幾部車,先是本田最新一代的車款,再來,似乎是寶馬的休旅旗艦。<br /><br />直到車子來到大昭寺近旁,稍稍出現與想像中比較對稱的街景。一問之下你才明白,原來這八廓街週邊的城區,是官方頒定的傳統建築保留區,總算還有木雕多彩的窗楹、點綴著刷白石造的古樸牆面。而拉薩的其他地方,幾年前就已經陸續被新式建築所佔領,就連尊貴的布達拉宮、也包圍在一片鋼筋水泥中,依稀透著寂寞。<br /><br />遊人總是浪漫的,總自私地認為這聖城的百姓應該義無反顧地、甘之如飴地保留舊日的生活,應該抵抗所有科技與文明的侵入,這樣,過客們才能在短暫停留的當下、品嚐到他們預期中的情調。想到這裡,你心裡不由得暗自發笑。<br /><br />既然現實不是這樣,那就留在這個倖存的老城區、當一隻隨遇而安的鴕鳥吧。反正背包客的自助旅行旅店,也大多集中在這個區域,包括叫得出名號的八朗學、吉日、雪域、亞賓館。這些小旅店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,他們剛剛來到這個蛻變中的城市時,或許也都跟你一樣、有著相同的嘆息。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2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1648942522847283312007-04-21T15:38:00.000+08:002007-04-22T00:29:11.183+08:00高寒草原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1958112090242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1kdY2eII/AAAAAAAAAws/2E7nTFvz-tU/s400/PC265566.jpg" /></a><br /><br />你得仔細留意,才會發現延伸到唐古拉南側山腳下、那一大片深淺的褐黃色土地居然是草原。細密矮小的草枝彷彿幾千年來不曾綠過,從生長的第一天起、就註定要是高原土地的皮毛、沒有自己的顏色。<br /><br />這是海拔四千公尺以上的高寒草原,年平均氣溫低於攝氏1度。雖然離陽光那麼近,土壤中的溫度還是比空氣溫暖,這草原只好緊緊抱住土地,謙卑地護住一年中難得的雨水;長高不是它的志向,那草枝甚至不敢抬頭向天。<br /><br />列車經過當雄的時候,草原是個望不盡的標誌。你知道這是西藏了,而拉薩在不遠的地方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316070293361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2qdY2enI/AAAAAAAAA0k/VLyvsfNQaJU/s288/PC265568.jpg" /></a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11468197228826390322007-04-21T12:39:00.000+08:002007-04-22T00:32:46.167+08:00錯那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2452033329506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2BNY2eWI/AAAAAAAAAyc/1e1BB23PPRY/s400/PC265461.jpg" /></a><br /><br />看我們抓著相機東跳西竄地照個不停,列車服務員好心的提醒我們,這天下午會經過錯那湖。<br /><br />服務員是個年輕的漢族小女生。她把她的手機遞給我們,裡頭有幾個月前在火車上拍下的照片;手機螢幕的解析度不高,但還是看得出那錯那湖彷彿近在咫尺,有綠色的湖水閃著天光。只是,她有點遺憾地說,湖在幾個星期前已經凍住了,密密實實地,只留下一片白。<br /><br />那又有什麼關係?無論如何,這都是我們在青藏高原上所見到的第一個大湖。旅遊書上說,錯那湖是全球最高的淡水湖之一,海拔4650公尺,最重要的是,它也是怒江的源頭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2404788689234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1-dY2eVI/AAAAAAAAAyU/Q0ZWYkVPeFA/s288/PC265460.jpg" /></a><br /><br />火車的速度逐漸放慢下來,這就是了。服務員說,列車會在離湖邊最近的地方暫停幾分鐘,這是青藏鐵路的重頭戲之一、列車長也樂於多體貼遊客一些。那銀白的湖畔還在地平線的邊上,先浮現窗外的是一彎寶藍色的河,沒有結凍的河。流動的水是不凍結的,這就是怒江源嗎?這麼清澈而平靜的水,在枯黃的高原土地上、河水的藍有大海的色澤。<br /><br />而列車完全靜止的時候,距離湖邊,恐怕只有十來公尺。湖面的確已經冰封,不過,在高原大風的吹拂之下,積雪變成一波波的淺浪,露出底下銀灰色的湖冰、在車窗外沉默地定格。湖畔放牧的牛羊還在,我坐在車內,渾然無覺於車外的低溫與酷寒,只想著,如果,能在湖畔溫上一壺酒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259376725033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2JdY2eaI/AAAAAAAAAy8/T-jSKlxojE0/s400/PC265474.jpg" /></a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50937473439604188642007-04-18T17:18:00.000+08:002007-04-21T23:00:32.658+08:00火車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1833558038594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1dNY2eEI/AAAAAAAAAwM/S9B_2b7AlI4/s400/PC265526.jpg" /></a><br /><br />從成都到拉薩,搭乘的是火車。<br /><br />原本並沒有考慮過這項交通工具,雖然青藏鐵路很熱門、很簇新、很人定勝天,號稱是中國當前最先進的列車,但全程空調兼供應氧氣,加上服務員來回穿梭看顧,總覺得這樣進藏的方式太舒適,太驕傲,不是我們想要的調調。都說川藏公路是自助旅行的精華所在,包吉普車才是我們計畫中的第一選擇,只是在成都的那幾天,找車的過程一直不太順利,神秘的入藏證問題,加上冬天大雪封山的消息,都迫使我們不得不改變主意。<br /><br />也罷,火車就火車吧。整整48小時的車程,發車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多,我們仿效「杜甫的五城」的作者,買了不少酒菜,乾脆就在軟臥包廂內痛快的大醉一場;上路了,之前所有的猶豫與顧慮,到這個時候都要放下,算是值得慶祝的事情,況且進了高原以後,這酒,恐怕也不能再喝了。<br /><br />冬天的乘客少了,稀稀落落的,夏天一位難求的列車如今倒顯得格外清靜。<br /><br />列車很平穩,也確實很進步,每個軟臥包廂內居然有個人專屬電視;而車行過了格爾木、真正進入高原地區之後,還得全面禁煙,因為那特別設計的氧氣供應設備開始運轉,連氣溫、氣壓都要監控。<br /><br />拜這些先進科技之賜,除了窗外快速流動的奇異風景以外,除了眼睛以外,身體的其他感官幾乎完全察覺不到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樣的一個地方,彷彿坐在自家客廳裡,看那大尺寸的液晶螢幕播放著國家地理頻道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1855032875090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1edY2eFI/AAAAAAAAAwU/CyhZkNTCgFc/s288/PC265332.jpg" /></a><br /><br />等到景色越來越荒涼,等到列車兩側的曠野再也見不到一株綠樹,我再也按耐不住,偷偷地打開走道旁的小氣窗,讓風吹到臉上、吹到緊握相機的雙手上,早上十點多鐘,我第一次感受那寒冷居然這麼刺痛,真實無比的刺痛。車內的監測儀器標示了車外的氣溫,零下15度。<br /><br />經過唐古拉山口的時候,跑馬燈上還特別打出了海拔數字:五千零七十八公尺,旅客微微地一陣騷動。<br /><br />雖然是在這先進舒適的車廂裡,但這輩子,何曾到過這樣的高度?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樣,難以遏抑地激動起來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2181450389746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1xdY2ePI/AAAAAAAAAxk/ttNy7VkdqdQ/s288/PC265387.jpg" /></a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1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88069866852240830312007-04-17T21:11:00.000+08:002007-04-17T21:16:18.748+08:00子夜,青藏路上你在子夜時分把我喚醒, <br />列車停了,以及大風,<br />零下十五度的高原的邊上,<br />聲音也凍結了<br /><br />昨晚痛飲的酒意還沒有消退,<br />卻總識得車窗外的那一片星空。<br />你指著遠方,地平線的那端<br />黑黝黝的山巒環繞著一片銀白<br />反射著月光、還有星光的<br />平整的白<br />該是一泓湖水吧,夏日陽光下如寶石般碧藍的那種<br />褪去了華服,才能在<br />海拔四千米的寒夜裡現身窗前<br /><br />顏色盡蛻的幽暗中<br />瑪尼堆與經繙都隱沒了<br />那湖面 竟白得有些森冷<br />連星光也不閃動<br />驀然想起,在高原的邊上<br />本該是這從未見過的<br />荒遠的夜色<br /><br />往那裡去呢?這趟路<br />我若不是在這車廂裡<br />或許就該立於營火乍息的氈房之外<br />群星靜靜凝望<br />用胸腔感受空氣裡的冰涼<br /><br />雪融的季節來時,再趕著羊群到那湖濱<br />啜飲一口甘甜<br /><br />我說你<br />列車啟動之前,再來一盅好酒吧<br />趁著醉意未退<br />還有好幾千公里的路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QinghaiTibetRailway/photo#5044371889392613474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1gdY2eGI/AAAAAAAAAwc/GdkFjwgIOpo/s400/PC265338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51, 0);">太陽剛剛升起。火車正駛過凍土層上的高橋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60557135470476640492007-04-17T17:17:00.000+08:002007-04-17T18:16:05.701+08:00冰層下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5461489272578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FB2dY2hwI/AAAAAAAABOU/gpMpBY9fRRw/s400/P1242457.jpg" /></a><br /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51, 0);">玉隆拉錯,藏語的意思是「傾心湖」,漢族人又叫它新路海。這是在川藏公路上、雀兒山前的一座湖泊,我們抵達的時候,似乎已經完全結凍了。那湖面上鋪了白雪、如此平整,</span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51, 0);">沒有人、也沒有獸的足跡,</span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51, 0);">彷彿湖水原本就是這般顏色。</span><br /><br /><br />快門聲不斷作響的時候,你一點都沒有察覺。一直要等到在湖邊站定,放下相機、靜下心來,才開始隱隱約約地聽見。<br /><br />起初,你以為是冰層碎裂的聲音,像崩斷了竹節似的,卻又輕細的多,也許是,也許不是,一時之間實在不能肯定。張開嘴用力吸進一口氣,那寒氣像蛀蟲般,狠狠地鑽進牙齦裡,這氣溫恐怕還在零下十度左右,凍結的湖面勻勻鋪著三公分厚的雪,幾平方公里的面積,竟無一處裂口。<br /><br />細細瑣瑣的聲音持續著,你不禁要豎起耳朵聽個明白。<br /><br />通常,在這個嚴冬佔領的高原山谷裡,風靜止的時候,那寂靜就如同尖銳的笛聲,要捲起千萬根鋼針刺痛你的耳膜與神經,聲音是寂寞的,寂寞的近乎孤僻。而這個湖、或海子、或者是錯都好,居然詭秘地發著聲響。<br /><br />你聽,這會兒不又正鬧著,在那白雪蓋著的冰層底下,彷彿有人剛捏碎了一把花生殼。<br /><br />越把注意力集中在背景的死寂之上,那聲響就越像白紙上分岔轉折的線條、活生生地跳將出來。<br /><br />於是你低下身,單膝落在厚實的積雪中,撇著頭,貼近湖面,連眼皮也也闔上。這下子,遠處黑黝黝猙獰的岩山就沒有了,還有眩目的雪光,湖岸邊五彩的經繙,瑪尼堆,和刻了藏語六字真言的大石,統統都沒有了,再也沒有什麼能干擾你。<br /><br />突然間,一個再清楚不過的、迥異的聲音傳了上來。<br /><br />你又驚又喜,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狀聲詞來形容。清透又醇厚,分明而雄渾,像撥動了低音提琴的弦、或者是一記鼓聲,卻不是全力擊打、大汗淋漓的那種,只是輕輕地碰觸鼓皮,就有整個冰面下的湖水來共鳴。<br /><br />拖著長長的餘音,那聲響,不知道是在你的耳鼓裡、還是在你的幻覺中迴盪,宛如置身還未凍透的湖底,天光隱隱,千年沈積的塵泥揚起來,久久不能平息。<br /><br />穿插在細瑣剝裂的聲音當中,那聲響-就姑且稱之為鼓聲吧,一陣接著一陣,竟不再停了。於是你找了顆岸邊的石頭坐下來,蓋上相機、睜開眼,現在,你已經知道你該聽什麼。<br /><br />你就這麼歡喜的聽著。<br /><br />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Lakes/photo#5044385427129534194"><img src="http://lh5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FB0dY2hvI/AAAAAAAABOM/DSFuVn3jLiE/s400/P1242433.jpg" /></a><br /><span style="color: rgb(153, 51, 0);">新路海</span>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0tag:blogger.com,1999:blog-3201003309872440379.post-68918063887546659102007-04-17T17:09:00.000+08:002007-04-17T17:14:28.760+08:00石頭<a href="http://picasaweb.google.com/williamontheroad/ThePlateau/photo#5044377726253169986"><img src="http://lh4.google.com/image/williamontheroad/RgE60NY2fUI/AAAAAAAAA6Q/TPkMK7jn7Zg/s400/P1060059.jpg" /></a><br /><br />你知道路總有盡頭<br />知道悲歡離合總是無情<br />無常是有常<br />然後鬢髮就白了 心陳舊了<br />成了盤坐在高原的荒石<br />從開天闢地以來就在<br /><br />高原上並非一片蒼茫 夏天<br />遠處湖畔也有綠草青青<br />偶爾經過的遊人<br />歡愉、感動、迷失、痴戀、苦痛<br />不就離你那麼近<br />而極目所及的遠處 依稀可以望見的人間<br />生生滅滅 色彩依舊紛呈<br /><br />只是你這樣老了 儘管<br />不是齒搖髮禿的那種<br />你知道<br />當所有的繽紛褪去 所有<br />觸動心的時刻被淡忘<br />高原的這片天仍會如此澄明<br /><br />想當年<br />不也曾見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<br />想當年 在歌樓的旖旎燭光中<br />不也曾掀起她的羅帳<br />讓你魂縈夢牽的那一位<br /><br />闔上眼 記憶便遲緩了 還有聽覺<br />冬雪紛飛的時候<br />望不清來時路<br />更沒有一絲聲息<br /><br />睜開眼 在天明之前<br />就讓大雪盡夜的下<br />反正總是無情 落了片白茫茫<br /> 總是無常 迷濛了視線<br /> 總有盡頭 這大地<br /> 真乾淨<br /><br />- 借 蔣捷〈虞美人〉Williamhttp://www.blogger.com/profile/01662446348430893617noreply@blogger.com2